2000年,世纪之交;2000年,吉利的多难之年;2000年,令我永生难忘。
一夜之间,诽谤四起。《百姓信报》、《经济参考报》、《南风窗》、天津汽车集团公司文件等均赫然登载着指控我侵吞巨额资产的文章;省市各级机关,台州临海的大街小巷、宾馆、商场、甚至厕所,路桥区居民、李家村村民每家每户门口……,几乎同时张贴了令人莫名其妙标题十分醒目的谩骂我的小字报:富豪侵吞6000万,吉利集团大肆吞并他人财产等等。天津市政府接到来自浙江的一封信,内容也就是吉利集团不讲诚信,希望天津方面停止向吉利汽车提供零配件,否则将血本无归。因此,天汽集团立即下达文件,要求其下属所有工厂不能向吉利供货。几乎在同一星期内,台州市政府广场聚集了一批不明真相的静坐闹事者,说什么吉利欠其大量货款,要求政府解决,细问下去,这些人既拿不出证据,又不敢提供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愿意说明自己的单位名称。据后来了解,这些人都是被别人雇佣的,根本不是所谓的“债权人”。
这件事情,给吉利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大批零部件商不敢向吉利供货,本来已经获准的“吉利”名牌认证也没有通过,在社会上产生了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能寻求法律的援助,把闹事主谋者告上法庭,请求依法审判,恢复名誉。两位发稿的记者在法院当庭作了检讨,写了致歉书,有一位律师及相关人员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豪情车身厂的负责人李某,此人是一个文盲加法盲,赚钱不懂规则,导致豪情公司原总经理缪雪中、顾伟明的极度反感。此人负责的车身厂生产的车身价格偏高、质量欠佳,而且交货不够及时,所用的人近亲繁殖、血缘连动,账务管理比较混乱。当时豪情汽车公司不赢利,而李某却心知肚明,凭着自己负责车身厂及近亲掌握相关财务的特殊地位,不切实际地大肆敛财,几乎到达疯狂经营的地步。因此,缪雪中、顾伟明决定撤换李某的车身厂厂长职务。撤换后,就有关问题进行多次协商,并多次达成一致协议。可是,由于李某听任他人指使,不断推翻协议,翻来覆去、覆来翻去。一会儿同意,一会儿又不同意;今天同意了,明天又变了;父亲同意了,母亲又不同意;老婆同意了,儿子又不同意;儿子同意了,女儿又不同意;大家都同意了,律师又有新主意。简直是只想要钱,不知何从,根本没有大局观念、合作观念、法制观念,连一点最起码的主意都拿不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李某的这些做法完全是莫名其妙,心甘情愿地听任所谓的“世界十大名律师”的骗。到今天为止,我相信李某也许会清醒一点了,原来李书福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真情的,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这李某后悔也只能继续后悔了。
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给李某和吉利所带来的损失也是非常巨大的,是根本无法用“后悔”来弥补的。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认识真理是不容易的,处理解决问题必须找到正道,我们必须要主动站到真理这一边,我们不能要求真理站到我们这一边。这件事情究其原因,就是李某认识事物的能力欠强,法制观念淡薄;“世界十大名律师”的品德残缺、手段恶劣;社会各方面在接受相关信息的时候,还没有条件与能力正确区分其对称性,见风是雨,人云亦云,悲哀往往都是这样产生的。
由于此案件的发生,到今天为止,社会上还流传着吉利集团过河拆桥,不讲诚信的谣言,但事实上,不是吉利集团过河拆桥,而是有些人另有用心、制造混乱、恶意诽谤,假话讲一千遍就变真话了。台州人都知道,李某是靠吉利发展起来的,没有吉利就没有李某的今天,这是一个事实。可是,当李某发展起来后,却聘请律师与吉利干起了对台戏,还扬言三天之内让吉利关门。当然,我知道这是因为李某的无知所产生的言行,但是,社会上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是因为李某的无知所至呢?为此,我总结认为:
诚信由三个方面组成:品德、能力、法制。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都说自己非常讲信用,几乎找不到一个承认自己不讲信用的人,如果能找到的话,这个人一定是精神病人。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家都清楚,一个不讲诚信的人是谁也不愿意与其打交道的人。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正确识别信息传递的对称与不对称呢?如果真是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我看这个世界就应该取消法院、公安等一系列公证与强制执行机关了。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矛盾、纠纷、欺诈总是不断地在我们的身边发生。为了防止或减少这些矛盾、纠纷、欺诈等事件的发生,必须要有健全的法制为基础,高尚的品德、相应的能力为前提。
例如,有一位汽车修理工,他很想讲诚信,他对一个顾客再三保证两天内把汽车修好,然后他的确也很努力,两天两夜都没有睡觉,日夜加班,可是时间过了两天,汽车依然没有修好,顾客当然非常恼火,开口就说你这个修理工为什么如此不讲信用。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说好两天,而两天后不兑现就是不讲信用的表现,像这种情况就属于能力的问题所导致的不讲信用现象;如果这位修理工技术很好,而为了多赚钱,故意拖延时间,寻找借口,说这个零件有问题,那个零件也有毛病,两天后还是不能交货,那就是品德问题;如果这个修理工没有能力,又非常缺德,可能会出现更加糟糕的局面。而这些问题的解决必须要有法律的帮助,反之,如果这位修理工技术很过关,品德很高尚,那就不可能再出现这些情况。假如与吉利发生纠纷的前车身厂厂长李某有能力控制局面,掌握方法的话,就不会导致不诚信的结果。讲了不算,做了也不算,车身成本乱报,质量又控制不了。原来李某负责期间每台车身成本很高,而现在更换厂长后,每台车身成本只有原先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原来李某负责期间几乎每台车身漏雨、漏灰,焊接脱落现象非常严重,经常有用户退车闹事,而现在几乎已全面整改了。同样的车间,不同的人负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造成李某不讲诚信的主要原因是能力,造成所谓的“世界十大名律师”从中捞钱的主要原因是品德,而最后解决这些问题只能靠法律。
再举一个例子,美国的安然能源,世界通讯公司,当然比汽车修理工与李某的案子要典型得多了,但也照样遇到品德、能力、法制的问题。如果与此事件相关的权力人物品德高尚的话,连萌发犯罪|的可能性都没有,根本发展不到如此震憾的局面;如果与此事件相关的权力人物能力很强的话,也就根本没有必要做如此丑恶的手脚,早就把公司经营得火红火热;如果美国的法律十分完善的话,这些人也就没有这个胆做如此蠢事。而事实上却恰恰相反,美国的法律也有漏洞存在,因此悲剧的发生是必然的。当然,美国的法律也是在不断地完善之中。
在中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人类有史以来所从来没有走过的经济发展之路。在世界上有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也有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这两种经济形态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法律体系与运行规则。虽然这两种社会制度都不是万能的,都存在着优缺点,但毕竟曾经有过较长时间的实践。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种新的社会制度与经济形态,在中国的实践只有20多年,其法律体系还是很不完善的。从表面看,有这样或那样的法律,但是,在司法实践中是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具体情况,导致对同样一种案情,有时甚至对同样一个案件出现完全不同的判决结果。在这种情况下,诚信体系如何建设?究竟谁对谁错?究竟是谁不讲诚信?诚信的标准在哪里?再加上中国的社会处于转型期,老的规则、法律、观念在改变,而新的规则、法律、观念还没有完全形成。有相当一部分人借此机会趁虚而入,打着诚信的旗号大举玩弄虚假、制造信息不对称。既有假酒、假药,也有假包、假鞋;既有虚假出资,也有借钱不还。简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态。
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不断完善,随着人们对信息不对称传递的识别能力的不断提高,随着人们对信用标准认识的不断统一,诚信者一定会自然地结成联盟,不诚信者不断地被孤立,从而失去生存与发展的地盘。到那时,每一个人都会自觉地遵守诚信,因为只有诚信才有出路,只有诚信才能发展。
我相信:一个诚信的社会,必将以严密的法制为基础,每一位公民都在法制的严格监管下,量力而行,真实工作。我刚才所举的几个例子,都是因为没有量力而行,或者工作不真实,或者法律存在漏洞所致。因此,诚信一定要有法律为基础、能力为前提、人格作保证,实事求是、量力而行;不是谁都能做到诚信的,嘴上挂着诚信是没有用的,可能会是最不诚信的人。
在当今的中国,我们都知道法律还有待于进一步完善,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讲诚信了?如果我们是有智慧的人,就不能这么想。当然,一个有智慧的人也就不可能这么想了,否则,何为智慧!
世界在发展,中国在进步,只有讲诚信的人才能与历史同步。一个不讲诚信的人,永远也不会发展。讲诚信的人是不会吃亏的,就是吃亏也是暂时的。讲诚信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发展,讲诚信既是社会公德的需要,也是自身发展的需要。无论从事哪一个行业,无论从事哪一项工作,如果连最起码的诚信道德都不懂的人,是不可能与他人合群的,更不可能得到广泛拥护与支持的。可想而知,这样一个被孤立的人怎么会有可能得到发展呢?讲诚信不是一种负担,而是每一个人的应有权利,如何使用讲诚信的权利,来保护自身的发展,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事情。诚信是一种价值,诚信是一种力量,我们都有权拥有这种价值,拥有这种力量。从表面上看,有些不讲诚信的人好像获取了便宜,赢得了效益,而从根本上看,这些人已经卖掉了明天,失去了将来,完全是得不偿失的愚蠢之举。
企业要发展,诚信是关键。建设一个诚信企业,需要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说谎话,图眼前方便,是人性中丑陋的一面。由于人类社会的进化,人们的理性认识水平已大大超越了感性行为。所以,人们便开始设计与保证自己前途的一系列计划,这些计划的实施就需要用诚信做基础,因此人类社会有史以来非常重视诚信。诚者、信者,总是得到人们的广泛尊重。
今天,人类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如果我们还不明白如何应用自己的诚信权利,树立自身形象,维护企业的长远利益,我认为这样的人是不合格的吉利人。
诚信不同于傻信。有些人错误地认为不与别人计较商品的价格就是诚信,也有些人认为做“老好人”就是诚信,这都是对诚信的曲解。诚信就是诚实守信,说一不二。糊里糊涂,是非不分的人往往是诚信的破坏者。这些人没有原则,没有立场,没有观点,也没有解决问题的科学方法,对树立企业形象没有任何好处,这样的人,其自身也很难得到发展。
要正确认识诚信与策略的关系。有些人很难分清诚信与策略的根本区别,认为讲诚信就是死搬硬套,就是把公司的所有秘密都告诉别人,这更是对诚信的又一次曲解。策略是一种当事人还没有与对方达成任何协议之前所制订的行动计划,具有绝对的隐私性,是各方谈判当事人的单方行动路线图。在谈判过程中可以根据进展的不同阶段作适当的修改,这种修改同不讲诚信没有本质的联系。
讲诚信就是对承诺负责。我们的研究院如何开发出好产品;我们的外协部如何采购到价廉物美的好零件;我们的生产厂如何保质、保量、控成本;我们的销售与售后服务公司如何对用户负责,如何扩大市场占有率;我们的管理总部、集团各相关部门如何与大家打成一片,群策群力,真正做到花小钱办大事、不花钱能办事,真正做到了解基层、关注一线、及时服务、沟通合作。
我相信,所有这一切大家都早已承诺过了,可是执行起来总是千辛万苦、大打折扣,我认为这就是不诚信。面对这些不诚信的种种现象,我们也要有制度去治理、制约,不能任其蔓延。我们更要分门别类,谁是因能力问题而导致失信;谁是因品德问题而导致失信;谁是既没有能力,又没有品德而导致失信。总之,对于所有失信者我们必须要找到一系列的治理措施,培养人人懂诚信、讲诚信的良好习惯,铸就“诚信吉利”的良好形象。
我们每一位吉利人,如何切切实实参与管理,发现问题,提出解决的建议;如何发现自己的问题,承认自己的不足与欠缺,承认人无完人,然后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我认为这些都是为“诚信吉利”奠定基础。否则,只能是空谈诚信。
在吉利集团的发展史上,有两件事情我必须承担间接责任:一件是浙江豪情摩托车有限公司|欠外协零部件款;另一件是浙江嘉吉摩托车有限公司欠外协零部件款。这两笔款总计约二亿七千万元人民币。由于吉利原是一个家族企业,兄弟姐妹各有主见,制度、法律在一个家族企业里对兄弟姐妹而言是完全无效的,所以,我虽然是企业的负责人,也根本无法对兄弟姐妹进行依法治理。
浙江豪情摩托车有限公司是从吉利集团分出去的完全独立的企业法人,从法律上讲与吉利已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从人的血缘关系来讲,书兵还是我的大哥。另外,豪情摩托、豪情汽车给人的感觉还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一个品牌,因此,社会公众总认为豪情摩托车与吉利集团是同一回事。我认为,出现这样的错觉我要承担责任,如果当初我与书兵考虑问题周到一点,把品牌分开,或者我设法让书兵不要赊销,这些后果也就完全可以避免了。而现在,由于书兵经营不善,摩托车赊销血本无归,造成所欠外协款无法如期履行足额支付,虽然与我本人无任何法律关系,但是,这一事件既给外协单位带来了不悦,也给书兵本人带来了损失,同时又给我造成许多误会。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灾难,由于我考虑不够周到而发生了,或者说由于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而发生了,我认为是很不应该的。也许,即使我无论如何努力,灾难的来临还是无法回避。当然,这一点谁也无法证实,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关于嘉吉公司所欠外协款事件,虽然出发点很好,为了保护债权人合法权益,采取了一系列保护措施,把债务从嘉吉公司转入钱利公司,但事实上,造成了许多债权人的反感。
浙江嘉吉摩托车公司是从浙江嘉陵吉利摩托车有限公司转变过来的,浙江嘉陵吉利摩托车公司是吉利与重庆嘉陵合资的企业,由我弟弟书通负责经营。2000年,中国摩托车市场竞争硝烟四起,书通驾驭浙江嘉吉摩托车公司的能力明显不足,出现了决策摇晃现象,发生了宁波事件:每辆摩托车降价1000 元人民币,125cc摩托车从3800元人民币降至2800元人民币,100cc摩托车从2600元人民币降至1600元人民币,造成了经销商的普遍反对,舆论一片哗然,嘉吉公司也因此走向衰败,出现严重亏损。当年欠外协款一亿七千万元人民币,全部由我与书兵负责支付。由于多年陈帐,加上企业动荡,吉利的现金流确实碰到困难。就在这种情况下,我与书兵也截留了总计一亿二千万元人民币,专门用于支付这些外协款,并成立了专门的清算小组。
我现在想想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处理起来非常复杂:有零部件质量的问题,有价格偏差的问题,有库存物资的问题,有往来账款清算的问题,有三包服务件滞留在全国服务站还未退回的问题,有合同违约的处理问题,有已付模具费而未回收的模具结算问题等等,太多的问题。面对这一大堆问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与书兵商量,各自从自己所掌控的企业里先调动部分资金,用于支付欠款。由于清算小组人力有限,工作进度较为缓慢,由于清算小组经验不足,核算水平欠高,导致了许多不准确也不应该发生的计算方法。比如说,用支付70%、80%或60%、90%等简单的方法清偿所欠货款,虽然是根据不同的债权人的债权情况做出不同的支付比例谈判,但是,还是有部分外协零部件企业认为这种方式不够公平。因此,我认为,在清理嘉吉公司债务这个问题上,还可以做得更好。比方说,可以不要一次性清理,可以和书通共同处理,也可以暂留在嘉吉公司慢慢处理,或者把每一户都算得清楚后再支付,让每一个债权人都心服口服。如果能够做到这样,就既能让债权人满意,也能让企业支付该付的部分债务,又能避免不必要的传言发生。
我们一定要总结成功的经验与失败的教训,我们每做一件事、每做一个决策都必须要考虑周全,不但要考虑到自身的诚信,还要考虑到相关伙伴与关联企业的诚信。
接下去,我要解决豪情摩托、美日摩托的问题。这两个摩托车企业与吉利毫无关系,但对于公众而言,是不清楚这些关系的。否则的话,豪情摩托车公司、美日摩托车公司在经营的过程中如果发生不诚信的后果都会严重地影响吉利的声誉。
最后,我们要解决的是全国所有打着吉利字号的企业名称的问题。当然解决这个问题是有难度的,但我相信解决的办法是能够找到的。只有这样,吉利的诚信形象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吉利的道路才能越走越宽广,吉利才能越走越远。